这回到北京去,白牺牲了许多东西,依然还是飘泊无依,不见得就有好机会哩。自己不高兴,说走就走,似乎少考虑一点。但是转身一想,不走的话,在长辛店站得住脚吗?站不住,将来又往哪里跑?真和王驼子这一班人鬼混,哪一日是出头年。
丢了一二百块钱东西,那算什么,当年在朱家的时候,一场小麻雀牌,还不止输这些个钱呢。想到这一层,心里又坦然起来。
当晚上到了北京,已是十一点钟了,要去找人,也不方便,便在西河沿春风旅馆去投宿,身上还带有二十多块钱,一两天内,也不必急于解决生活问题。心想在长辛店也吃苦够了,索性舒服他一晚上。便叫茶房开了一个中等房间。又叫茶房彻了一壶龙井茶,买了一些南式点心,坐在铁床上,慢慢地吃。只这时候,却有一阵嬉笑之声,送入耳鼓。朱鸾笙也是住过饭店和旅馆的人,知道这种现象,很不足为奇,所以并不留意,可是那种笑语之声,自从听得以后,有两三个钟头,还没有间断过。自己睡在床上,对着一盏孤灯,未免百感交集,一夜好睡,次日醒来,已是将近十点。梳头镜盒,本来带着的,关着门梳了一个头。因为听见楼下有卖报人叫唤的声音,打开门来,打算买份小报看看,一伸头,恰好隔壁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妇人,和她打了一个照面。朱鸾笙认得她,也是从前在一处游逛的女伴,人家都叫她程四小姐,她实在的名字却是程元贞。朱鸾笙一时不留心,便失口叫了一声“程小姐”。程元贞一见她,早就想背过脸去的,现在人家已经先行招呼了,不好不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