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水牛到我家时,父亲每天夜里都给它上草,草都铡得细细的,拌了麦麸或豆饼。父亲说,马无夜草不肥,牛也一样;让它长膘就是让它长力气,它长了力气人才省力气。护生家对大水牛也照顾得很好,护生给它治虱子,捉牛蜢,还用竹筢子为它挠痒。我记得他挠到牛屁股时,牛就舒服得竖起尾巴。
在我们两家,牛总是壮壮的,连蹄子都闪闪发亮。可是到了老棉袄家就不行了,他舍不得给牛加精饲料,草也是粗粗地铡了,不用说夜里给牛上草了。牛到他家,日渐其瘦。我们两家曾经商量,出一份钱给老棉袄,让他退股,不跟他共了(共:方言,相处、合作之意)。但是老棉袄又不同意,说他家没有牛可不行,几亩地都要用呢。然后保证,好好养牛。可是,牛到了他家,他依然不尽心。
那年冬天,老棉袄的父亲凹头死了。下葬时,冰天雪地,路极泥泞,抬棺的人无法上路。有人想了办法,把棺材装到牛车上,拉到墓地。
牛车在泥泞中移动,泪水在脸上泥泞。老棉袄虽然不讲道理,对他父亲倒是不错,边哭边诉说着父亲凹头辛苦的一生,让送葬的人心生凄凉。